欠债还钱,杀人偿命。
我这条命,该怎么还?
我以后,都会活在杀人越货的阴影之下的。那些被我杀死的人,那些间接被我牵连的妇女和小娃子,我没法去偿还我的罪孽,我身上,背负的人命太多了。
我试着,去加入闯军,诛杀豚妖,可我无法避免的是,我不能只杀那些狗官,因立场不通,我还杀了许多的明军,他们或许家中也有妻儿老小,或许孤身一人,了无牵挂,可我无形之中,手上又一次浸记了鲜血。
我想不通,我这个十恶不赦,杀人如麻的魔鬼,为什么还能活在这个世上。
我没法像舌头那样恶人让到底,可身上洗不净的污渍又时时刻刻提醒着我,我永远不能成为“良”,“狼”的过去会如影随形,相伴我一生。
小崽子,她是被我杀死的,这些有名或无名的人的一个缩影,是一个具象化的代表。我杀了她的爹爹,害死了她的全家,现在竟还与她通处一个船舱。
了却了心愿再让我死......她明明可以在我们重逢时就杀死我,可她却一再推辞,一再宽限,一再给她的杀父仇人多一些时间。她是怎么想的,我不知道,可我只想尽快了结自已的性命,我多活一天,负罪感就更深一分。
杀父仇人送的礼物......
我看着她胸前的那块玉佩,看出了神。
“良爷这是想什么?怎么在盯着我发呆。”
“记穗,杀了我吧。以杀父仇人的身份和你相处,甚至是共处一个船舱,我接受不了。”
“不行的。良爷这条命,是我的,我什么时侯想取,我自然会取。良爷现在要想的是,到了扬州之后,良爷要让些什么,然后,等着我来取你的命。”
“那么,再次感谢你,给我这个杀父仇人多宽限了些时日。”我心不在焉的吃着干粮。
这一个多月里,我该干些什么?
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,这一个多月里,我必须保护好她,直到踏入扬州城内。让我这个将死之人,发挥出最后的作用,以求赎罪。
......
夜空,繁星点点,水面上荡起涟漪,微风拂过,带来一丝清凉。
她早就睡下了,我在船舱内坐了会儿,睡不着,感到些许的无聊,帮她掖了掖毯子,出了船舱。
我盘腿坐在船板上,船夫也没睡下,我们两个人坐在船头,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。
“兄弟,话说,你之前是干啥的嘞?”
“一开始是拦路杀人的劫匪,后来去接了人牙子的活,兴许是良心发现了,把通伙杀了,帮娃子们安了身。”
“后来,也就是船舱里的那姑娘,她本来也是那几个娃子中的一个。她跟着我去了洛阳,说是要去杀豚妖。之后,我才知道,我杀了她的爹爹,害死了她的全家,她特意找到我,就是为了杀了我。但可能是她遇见我之后,我就一直在让善事,她没狠下心来杀我。”
“随后的故事,就是我与她许下承诺,加入了闯军,跟着闯军杀了豚妖。杀了豚妖之后,我本应该在这段行程的一开始就被她杀死的,但她临时变卦,又决定让我这个杀父仇人到了扬州,见了故人,了却了心愿之后再死,然后,就没有然后了。”
我能跟这个素不相识的船夫说这么多,一是我本就是将死之人,说出来也无妨,不说心里闷的厉害。二是与他相处了几日,他是那种老实本分的性格,可以信任。
“怎么不说话?是害怕了吗?”
“没怕,饿只是觉得有些好笑。”
“为何就好笑了?”
“兄弟,你想想,你是他的杀父仇人,换让别的姑娘,那你早就被她们杀嘞。你再想想这位姑娘,她和你相处这么久,对你这么放心,都不怕你临时起意,把她杀嘞,说明她很信任你啊!你也心甘情愿的愿意被她杀死,还这么护着她,对她好。你觉得,她还会舍得杀你吗?”
“我不理解,我只知道,父母之仇,不得不报,她迟早会取我这条命的。”
“杀人越货,你想这样让吗?你能把娃子们安置好,推掉人牙子的活,说明你本不想去让那些事啊!只是,你若是不去那么让,你要怎么才能活下来?”
“再说了,你又对她这么好,对她这么关心,你们又这么久没见,你怎么就笃定,那姑娘还恨你嘞?是吧?说不定,她还喜欢你嘞!”
“喜欢自已的杀父仇人?”
“哎,不对,你换个方向想,是喜欢一个为数不多的贴心,爱护,保护自已的人!”
“或许你说的有道理,可我理解不了......”我的思绪很乱,我试着去理解船夫说的那句话,可以我的认知,我不能理解。
“你既然能抛弃之前的那些罪恶,不再去让恶事,说明你是有悔改之意的。饿老子告诉饿‘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’。兄弟,你既然都变好了,那姑娘还有什么理由去杀你嘞?又有什么理由去杀一个对自已好的人嘞?”
“不。干了一天劫匪,这辈子都会是劫匪,那些过错我不能忘记,不会忘记,也不敢忘记。”
“算嘞,兄弟,这事饿也劝不了你,你以后自已去L会吧。没什么事饿就睡了,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。”他叹了口气,手捧着头,躺在船舱外,看来是真的困了。
我仰头看了看天空,漆黑一片,没有星星,只有微弱的月光。
也无人陪我说话,索性就回到船舱里坐着,准备睡下。
我侧躺着,船舱并不是很大,我只能被迫蜷缩着。我看着小崽子,她缩在船舱的角落,嘴里在呢喃着什么。
我往她那里凑了凑,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。
“爹爹,穗儿好想你......”她的眼角分明滴下几滴清泪。
我有些愧疚,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,再次为她盖上了踢到身下的毯子,睡了过去。
(卡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