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知道我为什么吗?那我就得从头说起!看看我是不是死有余辜。”
杜大用也没有接张立峰的话,而是继续大口的抽着烟。
“我不是这里的人,也不是齐宁的人,我来自于甘省的一个非常穷的地方,柑蓝洲。我父母那辈人真的是穷到大冬天,只能一个人出门,因为家里没有足够的衣服抵御外面的寒冷。我,还有我的弟弟妹妹,从两岁的妹妹到六岁的我,哪怕外面是皑皑大雪,我们都不敢出去欣赏一下,原因就是生怕冻死在外面。万幸的是,有些爱旅游的人去我们那里,最后看到我家那么穷以后,留了一些衣服给我们家,又联系了我们当地的政府,从那时候起我才能穿着大号的衣服去上学。”
“当时听着那些旅游来的人说起外面的世界,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,一定要读书读出来,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。可是我读到三年级的时候,一场大雪就压塌了我家的房子,我是因为睡在马棚子那边,才在当时幸免于难。”
“我当时喊啊,叫啊,可是一点用都没有,就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家一样,我母亲最后要死的时候,告诉我,把家里能穿的衣服全部穿到身上,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部拿到马棚那里,不要管他们了,我当时还想着弟弟妹妹能活,可是我母亲告诉我,她已经拿手摸到了,我弟弟和妹妹已经凉了。我母亲也没能坚持多久,我们毕竟那是石头房子,当时的我哪里搬得动,压着压着,我母亲就断气了。”
“而我的父亲我根本就没看见!后来我就翻衣服,翻吃的,躲在马棚里面,躲了两天,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生育吗?就是冻的!搜救队找到我的时候,其实我离死也就一步之遥了,不过万幸,我活了下来。”
审讯室里的人这时候想着,还不如那时候死了好。
“没了爹娘,医院里面有个过来支援医疗建设的护士阿姨收留了我,她就是东鲁人,等到她支援建设结束以后,也把我带到了东鲁,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好的,后来她结婚了,有了自己的孩子,加上她自己过得也不幸福,慢慢她就习惯喝酒打人了,我小时候真的给她打怕了,那种大擀面杖真的是喝多了就抽,而且是下了力气的抽。”
“当时的我只能忍着,我没办法,我的户口在她那儿,我还在上学,经济上还要依赖她。就这样一直忍,一直忍,忍到了我17岁,我上了高二,有一次他们夫妻俩,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,在我周末回家的时候大打出手,我的养母打输了,带着孩子准备走,我的那个所谓养父,没地方出气又把我打了一顿,可以看看我的后槽牙,就是那次被打没的。”
“就是那样我也不敢反抗,我觉得只有我自己逃离了这个家庭的经济依赖,我才能真正的自立。不过那天我的养母到底还是没走。两个人竟然继续喝了起来,我以为我可以没事了,可就是这样,他们也不给我机会,竟然最后说让我不要上学了,应该要去上班,给他们挣钱,我那时候彻底怒了。我没说我同意或者不同意,我用我上高中两年存下来的零花钱,
嚣张的笑
杜大用并没有打断张立峰的回忆,而张立峰也是在吐了一口气以后继续说了起来。
“我先想一下当时的场景,要不然我自己说起来都觉得有些散乱。当时我的养父听完以后,就是那种雷霆大发的样子,本身酒就喝的有点多,我养母刚刚拿出抹布,我养父就开始逼问我养母为什么要出去偷情,我养母那种人就是你只要冤枉她,她就能顺着你的冤枉继续和你干的人,于是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,我养母肯定打不过我养父的,最后被我养父打的是浑身青紫,脸都肿的一塌糊涂。”
“而我养父这时候也让安眠药起了作用,我的养母也是,我去厨房拿出了刀,用我养母的手抓着菜刀在我养父的脖子上砍了几刀,当时那个血喷的,很热,很热,还咸!我的养母这一打,药劲那是来的快了,她只能看着我这样做,却没有任何办法,我又把农药的瓶子用她的手拧开,然后让她和她的儿子一口气分了,最后抓着她的手,在我的胳膊上砍了一刀,口子不大,坏的主要是衣服。”
“等我看着我养母和那个弟弟不行了,我才沾了一身的血,跑了出去,那时候已经很晚了,不过再晚,还有没睡的!很快我的养父母家就来了人,我让他们一起进去,让他们尽量抢救我的养父母,和那个弟弟,我看着他们忙碌着,我心里头很高兴,因为他们都死了,而且这么多人进来,还能发现什么?哈哈!杜副局长你说是不是?”
王斌斌记录的是冷汗直冒!杜大用不由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张立峰,不过就是没说一句话。
“杜副局长,当时也来了很多警察,最后认定的就是我养父长期虐待我养母,我养母投放安眠药,在我养父酒后迷晕后砍死了我的养父,又觉得自己不能活下去了,自己吃了安眠药,和她的孩子一起喝了农药,而我只是被砍了一刀就躲起来的小可怜,我使劲的哭啊哭,哭的撕心裂肺,哭的惊天动地。我装作我害怕所有人,不停的喊着别杀我,别杀我!最后他们都信了!杜副局长,你说你当时在会不会信我呢?哈哈……”
“最后房子归我了,抚恤金归我了!我很满足。我刻苦努力,终于考上了东鲁大学新闻系。我拿着通知书回了一趟老家,在我父母和弟弟妹妹的坟前告诉了他们,当时我听到他们笑了,我知道他们也为我高兴!”
“上了大学以后,我还是非常认真,我并没有因为我当时取得的成绩而高兴,我觉得我应该还会有更高的成就。可是我的生命里出现了我的
慢慢揭开
杜大用拿着手指敲了敲桌子,然后用那个响叮当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。
“张立峰,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?我既然能把你弄到这里来,你觉得我没有万全的准备吗?你说的那位是谁?姓隋?还是隋背后的曾?如果曾背后还有,骂我还真得佩服你挺牛比了。”
“知道柯俊吗?柯俊可是在省厅啥都说了。要不要我播放一下他说你安排他的事情?你觉得柯俊都到省厅了,我还把你留在早庄市局审讯,你赶紧动一下脑子!别最后你也被关进市二院了!市二院了解吗?”
杜大用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道。
“我觉得你张立峰现在也要去找一下管副院长去,给你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级别。我这是一点小小的建议,听不听在于你。为什么杀宋香婷?我看过她的照片,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,你怎么下得去手?”
杜大用说完这些话,能明显看到张立峰的眼睛里面的光暗了下去。
“曾憾岳也出事了?你告诉我答案,我告诉你所有!”
张立峰平静的看着杜大用慢慢说道。
杜大用点点头。
张立峰这时候才露出了惨淡的笑容。
“那个坏人早就应该被抓了!他一个人毁了太多的人。大四那年,我去了齐宁晚报实习,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曾憾岳,当时的他是副市长,带队来齐宁晚报参观学习,当时的接待任务其实轮不到我头上的,可能活该我走运也不知道还是倒霉,两个接待员听说有接待任务,还跑去外面吃东西,还正好吃的跑肚拉稀窜的厉害,我只能被抓壮丁一样被弄去做接待员了。”
“一个接待员怎么可能引起他曾憾岳的注意呢,当时宋香婷有一篇论文要找我帮忙,去了晚报社找我,结果听说我去做了接待员,就跑到做接待的地方来找我了,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曾憾岳看到了宋香婷,反正最后他找到了我,说我接待工作做的不错,看起来年轻有为,又问了我一些生活学习上的事情,只能说当时的曾憾岳给我留下的印象是非常好的。”
“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曾憾岳的塞翁之意竟然是宋香婷,我还傻乎乎的认为这是领导对我的器重。”
“我不仅说了我新闻专业的优势,还说了我医学上的优势,当时的我可能就像孔雀开屏一样吧,尽可能的全面展示了我自己。我觉得这可能也是我的一个机会!”
“曾憾岳当时在齐宁总共要参观学习五天时间,这中间他还让我跟着他一起去参观学习,而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他们参观团的团员。到了
残酷无情的真相
所以杜大用一点都不着急,只是慢慢抽着烟,喝着茶。
“杜副局长的心性可真好。看来你破案应该很厉害!我想着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?我在早庄这里还是很低调的。”
“张立峰,你把你自己的故事说完,咱们两个再唠唠,你看行不行?”
张立峰笑了笑,然后点点头继续说了起来。
“杜副局长似乎很喜欢看别人揭开伤疤,露出里面的血淋淋啊?”
“张立峰,有些伤疤只能自己痛,哪怕再痛,告诉自己,忍着,哪怕揭开后是血淋淋的,也只有自己能看,而不能因为这些伤疤给自己带来痛楚,然后自己就一定要给别人带来困扰和灾难,正确的做法是自己抚平伤疤,积极向上,这才是真男人。”
“杜副局长口才不错,看来还是个审讯高手!这么年轻就已经是正科,看来不是白来的。”
张立峰还是笑意淡淡,侃侃而谈。
“知道人为什么会堕落吗?杜副局长。诱惑是一方面,最可怕的是,有人逼着你失去底线,就像一个有枪的人指着被威胁的人群中的你说,你过去,把他杀了,不杀他,我杀你,杀了你以后,我还杀了他,你不敢动手,你会挨
砸镣
杜大用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宋香婷这个案件里可能真的错了!如同张立峰所述,宋香婷那是真的不想活了,生活本身对她来说就已经被压迫到了极致,而曾憾岳这个坏的流脓的家伙还要去压榨,压迫。
哭了一会儿的张立峰,很快平静下来,又开始用平静的语气继续开口说了起来。
“宋香婷之所以还能接受曾憾岳,那是曾憾岳给她弄去了省立医院,要不然就凭宋香婷的家庭背景,你们觉得可能吗?宋香婷如果不是有一半为了我,一半为了她父母,她会那样做吗?不会的!就像我刚刚打的比方一样,人的压缩程度都是有极限的!宋香婷为了我,为了她自己,她已经把自己的底线拉到无限低了,仅仅就在崩溃的边缘。而我早就已经行尸走肉了!”
“你们觉得他们的父母到了现场为什么不找我麻烦?而是带了尸体火化的骨灰就回去了?那是宋香婷给他们寄了一封遗书回去,还有她所有的积蓄,我后来也把我所有的储蓄也全部给他们了。宋香婷没有写任何关于曾憾岳的事情,因为不敢写,怕她的父母知道以后会不能善终,只是一再强调她的工作压力大,是她自己不想继续活下去了,让他们万一知道的时候,不要责怪我,不要埋怨我,好好回去生活就行。这封遗书应该还在宋香婷的父母手里,你们也可以做笔迹鉴定,查实一下是不是真的自杀。我说这么多,并不是还想着苟活,你们不信,可以给把小刀给我,我马上可以还你们一具我的尸体,而是不想我说清楚以后,再背着杀害宋香婷的名声去地底下去见她。”
“上次高二时候的大哭那是装的!而这次化山的大哭,是真的!我哪怕就是一个畜生不如的家伙,我也知道,在这个世界上,除了我的家人以外,唯独宋香婷是我爱的人,虽然这个爱字在你们来看,比较讽刺,我知道,宋香婷知道就好。”
张立峰说完以后,低着头,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,然后抬头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,看着杜大用和王斌斌说道。
“剩下来是不是要问潘广慧了?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,杜副局长,这个女人是我杀的!曾憾岳是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他和隋清颜私生子的,所以张爱云死了还要牵连到潘广慧死了!想看张爱云放在潘广慧那里的证据吗?最后我会交代的!”
“潘广慧每天的行踪是曾憾岳提供给我的,曾憾岳告诉我,如果我这次出手成功,两年之内保证我到实职副处。没多久,我就收到消息,潘广慧爱人刘四季在别人家喝酒,而潘广慧那天晚上应该肯定没人接,我就知道这是一次好机会,我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录音机,扩音器,里面的磁带是婴儿的啼哭声,因为潘广慧那个女人就喜欢管闲事,我蹲在录音器的前面,那里有块广告牌遮挡的阴影,我还在身上蒙了一块黑布,静等潘广慧过来!”
“潘广慧果然就是闲不住,好奇心重的人,自己往巷子里来,我连刺两刀,目标位置就是腹主动脉,拿出她包里的软盘我就带着设备离开了。因为我的车停的地方并不远,还是曾憾岳给我弄来的市政府车,就那个牌照和挡风玻璃上贴的,你觉得谁会查我的车?”
“只能说潘广慧愚蠢,竟然还觉得张爱云的检举材料不够详实,还得自己去调查,调查半天,还没来得及去找纪检部门,就被曾憾岳知道了,那她还能活下去吗?她也太小看曾憾岳了,我这次不行,马上就会有其他罪名给她们夫妻俩,还是一样死,我这样解决她,对她来说还算给了她一个痛快!看看那个张爱云的老公啥样?胆子还那么大?回头你们见到你们就知道了。”
“你们多亏也是抓的早,下一步要死的就是隋青燕了!过去的隋清颜,现在的隋青燕,哪怕她是曾憾岳私生子的亲生母亲,一样到该死的时候还得死,曾憾岳就像个土皇帝一样,和他粘上关系的人,不听话,会死的很快!至于建筑工地上什么不合格的材料都是什么其他人送进去的,都是扯淡,背后就是他们的私生子。杜副局长你还可以继续挖一下,也许惊喜更多。”
杜大用这时候也是沉默不语,自己默默想着所有张立峰说的情况,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。
“张立峰,我会查清楚宋香婷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,不说给别人交代,最起码在这件事上会给你一个交代的。至于你职务上如果还有其他事情,那不属于我执法的范畴,你下一步需要和纪检部门好好说说你的职务犯罪事实。”
“杜副局长,这次审讯结束之后,再回去想想那个手里有枪的人,想想自己会给出什么答案?我的答案已经很明显,你的答案你要问清楚自己噢!”
张立峰最后还是将了一军杜大用。
杜大用摇摇头说道。
“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!张立峰,你知道吗?我和你不一样,我是一个警察,哪怕我被击中第一枪,第二枪,只要我还能动,我就会拦住他朝别人开枪的方向,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我作为一个警察的尊严。最起码我会死得其所,良心不会不安,不会像你一样,哪怕到了地下,还要想着什么面目,名声去见宋香婷。我的答案满意吗?我还可以告诉你,不要把你想的和别人想的都一样,咱们这里,总有一些人是舍得抛头颅洒热血付出的。而你对我而言,丝毫没有血性可言!苍天让你无后,不冤。”
“张立峰,签字画押!需要再找你,我会去看守所提审你的。王斌斌!让人拿脚镣过来,十六斤的脚镣,要砸镣,不要锁镣!因为他不配。”